康熙皇帝告万民书·敦孝悌

易道文苑

夫孝者，天之经，地之义，民之行也。人不知孝父母，独不思父母爱子之心乎？方其未离怀抱，饥不能自哺，寒不能自衣，为父母者，审音声，察形色，笑则为之喜，啼则为之忧，行动则跬步不离，疾痛则寝食俱废，以养以教，至于成人。复为授家室，谋生理，百计经营，心力俱瘁。父母之德，实同昊天罔极。人子欲报亲恩于万一，自当内尽其心，外竭其力，谨身节用，以勤服劳，以隆教养，毋博弈饮酒，毋好勇斗狠，毋好赀财、私妻子。纵使仪文未备，而诚悫有余。推而广之，如曾子所谓居处不庄非孝，事君不忠非孝，莅官不敬非孝，朋友不信非孝，战阵无勇非孝，皆孝子分内之事也。

至若父有冢子，称曰家督；弟有伯兄，尊曰家长。凡日用出入，事无大小，众子弟皆当咨禀焉。饮食必让，语言必顺，步趋必徐行，坐立必居下，凡以明弟道也。夫十年以长，则兄事之；五年以长，则肩随之；况同气之人乎！故不孝与不悌相因，事亲与事长并重。能为孝子，然后能为悌弟。能为孝子、悌弟，然后在田野为循良之民，在行间为忠勇之士。尔兵民亦知为子当孝，为弟当悌，所患习焉不察，致自离于人伦之外。若能痛自愧悔，出于心之至诚，竭其力之当尽，由一念孝悌，积而至于念念皆然。勿尚虚文，勿略细行，勿沽名而市誉，勿勤始而怠终，孝悌之道庶克敦矣。

夫不孝不悌，国有常刑。然显然之迹，刑所能防；隐然之地，法所难及。设罔知愧悔，自陷匪僻，朕心深为不忍，故叮咛告诫，庶而兵民咸体朕意，感发兴起，各尽子弟之职。于戏！圣人之德，本于人伦；尧舜之道，不外孝悌。《孟子》曰：“人人亲其亲，长其长，而天下平”。尔兵民其毋视为具文焉！

〔译文〕

孝，是天的规则，地的正义，老百姓的日常行为准则。一个人不知道孝敬父母，为什么就不想想父母疼爱子女的心啊？当一个人还没有离开父母的怀抱，饿了不能自己吃食，冷了不能自己加衣的时候，做父母的，仔细听子女的声音，观察子女的脸色，子女笑就高兴，子女哭就担忧，子女行动就寸步不离，子女生病、疼痛就寝食不安，又是抚养，又是教育，一直到子女长大成人。又替子女成家立室，谋划生计，千方百计筹划营谋，心力都很劳累。父母的恩德，实在如同皇天一样没有穷尽。子女打算报答父母恩德的万分之一，自然应当在内竭其心，在外尽其力，谨慎自身，节约财用，努力勤劳，尊敬孝养父母，不要赌博、下棋、酗酒，不要打架斗殴，不要贪图钱财，偏爱自己的妻子儿女。纵使不具备礼仪条文，但要诚恳笃厚有余。向外推延，如曾子所说的居处不庄重不是孝，服事君主不忠不是孝，做官不敬重不是孝，对朋友不讲信用不是孝，战场上没有勇气而胆怯不是孝，这些都是孝子分内之事。

如果父亲有嫡长子，他就被称为家督。弟弟有哥哥，就尊他为家长。凡日用收支，事无大小，众弟弟都应当同兄长商量，向他禀告。吃饭一定要谦让，说话一定要和顺，走路一定要慢行，坐立一定要处在下位，这些都是用来彰显悌道的。比自己大十岁以上，就把他视同兄长；比自己大了五岁以上，就和他并行而略后。何况是同胞兄弟啊！所以不孝顺父母与不敬重兄长是一回事，侍奉亲人与侍奉年长之人同等重要。能做孝子，然后才能做敬重兄长的弟弟。能做孝子和敬重兄长的弟弟，然后在乡村才能成为奉公守法的百姓，在军队中成为忠诚勇敢的士兵。你们百姓也知道做儿子的应当孝敬父母，做弟弟的应当敬重兄长，所忧虑的是习惯了却不能明察，致使自己脱离于人伦之外。如果能自我感到惭愧，彻底悔改，发自内心诚意，竭尽自己的力量，不断地想着孝敬父母，敬重兄长。不要崇尚虚文，不要忽略生活上的小节，不要沽名钓誉，不要开始时勤快后来懈怠，这样孝悌之道差不多能够发扬光大。

不孝顺父母，不敬重兄长，国家有固定的法律。刑法能够防治的只是明显的迹象；隐蔽的地方，法律就涉及不到了。假设不知道惭愧悔恨，自己陷入行为不正，我内心深为不忍，所以反复嘱咐告诫，希望你们兵民都能体察我的深意，各尽子弟的职责。啊！圣人的美德，来源于人伦；尧舜之道，离不开孝悌。《孟子》说：“人人亲爱自己的双亲，尊敬自己的长辈，天下就太平了。”你们兵民不要把它看成一纸空文。